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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价，高薪，发展却不如预期，新添伤病缠身，在内被巴萨针对，在外被媒体苛责……弗伦基·德容遭遇的难题，源于自身，却也不仅限于他个人。

巴塞罗那俱乐部的历史紧紧和荷兰人绑定在一起。从克鲁伊夫、罗纳德·科曼到克鲁伊维特、奥维马斯，有成功也有失意。印象里的荷兰人普遍性格矛盾，有时像火山一样剧烈喷发，有时像溪流一样内敛平静。一个性格矛盾的人，往往更容易陷入一个矛盾的境地。当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矛盾上时，本体自然被忽视。几乎每一位巴萨的荷兰球员和教练都难以避免陷入这样的困境。从内斯肯斯到范加尔，再到如今的弗兰基·德容。

恶意与怒火

欧冠1/8决赛对那不勒斯首回合赛前，弗兰基·德容突然在新闻发布厅“爆发”了。他当面责难《世界体育报》的负面，从来不报道正面”，与其说德容是在生气，倒不如说他有点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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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容当然不是对媒体感到失望。他不是话题人物，很少制造争议，平日和媒体没冲突。他是对俱乐部内的某些人感到失望。跟队媒体堂而皇之将他的收入、去留意愿和个人水平通通摆在桌面上大加讨论，而这样的话题引导显然是俱乐部默许甚至授意的。皇马、巴萨或其他区域影响力巨大的俱乐部都有这样的手段，借媒体之手曝光一些不利于个体的信息进行施压，让对方知难而退。之前“巴萨门”事件曝光，高层操纵舆论攻击包括梅西在内的俱乐部传奇，弄一个不爱说话的德容岂不是轻而易举。

这自然不是德容第一次感受到巴萨的恶意，也不是他第一次发火。2022年夏天，巴萨高层曾反复劝说他离开，甚至将他的合同细节泄露给了一家媒体，闹出很大风波。德容知道自己在西班牙舆论场得不到公正对待，于是在荷兰《电讯报》指明巴萨在背后搞事：“我对俱乐部的所作所为感到恼怒。合同细节只有签字双方知道，既然我没有泄密，那干这事的只能是俱乐部了。”最终结果是德容坚持不离队，熬到关窗，并在接下来的赛季里帮助巴萨夺得联赛冠军。

薪资之争

时任巴萨体育经理的约尔迪·克鲁伊夫，在夏窗关闭前接受《世界体育报》采访，给出了俱乐部方面的解释。他先给德容连戴几顶“高帽”，表示“只有好球员才会收到高报价”；然而，德容的问题“相当复杂，不只在足球层面”。总结下来，德容是好球员，但巴萨养不起，如果他不走，就只能谈降薪，否则财务平衡没法达标。小克鲁伊夫在2023年夏天离任。正如他在采访中所说：德容的合同难题得到了缓解，但至今仍没有解决，甚至谈不上改善。

德容年薪到底是多少？让他发怒的“4000万欧元”的说法，媒体原话是“巴萨当赛季在德容身上的花销”。这里不光要扣一半的税，还要加上之前几年欠球员的工资。新冠疫情让巴萨脆弱的财务状况濒临崩溃，巴托梅乌说服球员暂缓支付薪水，与德容续约，将欠薪平摊到之后的年份里。拉波尔塔带着新管理班子和极度紧缩的财务计划上台，台面上要解决的大问题是梅西，德容的合同后来浮出水面。巴托梅乌那个“延迟支付”的坑人计划，让现任巴萨领导头痛不已。

按照协议，本赛季是德容加盟以来收入最高的一年：固定工资、浮动工资和忠诚奖金全加一起达到2770万欧元，而后2个赛季也将达到2200万和2520万欧元。他本人当然不可能拿到4000万，甚至之前几个赛季还被拖欠工资了。但对巴萨而言，今年这笔支出算上税，4000万可打不住了。

巴萨的总薪资额度现在被压在了5亿欧元以下，今年花在德容身上的钱就要占去近1/10。站在俱乐部的角度，不使用点手腕是绝对不行了。皇马、巴萨这样体量的俱乐部，高薪养一两个不顶用的球星也不奇怪。皇马之前就有阿扎尔这样的典型例子。然而凡事很讲政治的巴萨，德容作为前个时代的“遗少”，薪水又超高，在拉波尔塔眼中绝对算是“负资产”。巴托梅乌时代的巴萨球员，如今还在队内的除了德容，也只剩下特尔施特根、佩德里、阿劳霍和塞尔吉·罗伯托。而德容2019年夏天那8600万转会费，让彼此更陷入尴尬境地。

可当时没什么人觉得这笔转会有问题，相反，巴萨更像是人才竞争的胜利者。2018-19赛季欧冠，那支阿贾克斯一路淘汰皇马和尤文图斯打进半决赛，只因客场进球劣势被热刺淘汰。4比1大胜卫冕冠军皇马无疑是他们最闪耀的时刻。其中最年轻的德容和德利赫特最受推崇—好边锋一抓一大把，少年老成的中后场球员绝对是稀缺品。最重视中场构建的巴萨，迫切需要找到新的配方，给愈发缺少跑动的锋线提供支持。

巴萨历史上引进荷兰球员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和计划性，成功者大多在中后场。不用说内斯肯斯、科曼、弗兰克·德波尔和科库，埃德加·戴维斯这样只踢了半个赛季的过客，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，至今仍被当做一种成功模板。让21岁的德容成为未来巴萨的技术核心，这在当时不是戏谈，而是按步骤在实施的。不幸的是，自2019年入伙，德容亲历了巴萨近20年最可怕的大崩塌，从营收到形象都失去往日荣光。苏亚雷斯、梅西先后离队，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。理论上讲，德容这一辈球员本应趁势崛起，成为球队顶梁柱。然而他个人的发展却始终不如预期。

“原罪”无解

2019-20赛季，德容稳定占据着首发位置，与布斯克茨和塞尔吉·罗伯托搭档中场。从当赛季巴萨的结局大体可以回溯一些被人刻意忘却的过程：近11年来首度赛季无冠，巴尔韦德下课，以及欧冠对拜仁那场震惊世界的2比8。德容因伤错过了6、7月间的比赛，巴萨在此期间联赛失冠。不过从场面上很难察觉德容在与不在有多大区别。毕竟队内当时还有拉基蒂奇、比达尔以及初出茅庐的普伊赫。

那是巴萨由尴尬走向更大尴尬的开端，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德容尴尬。他虽然转会身价近9000万，但风头几乎都被花费了1.2亿、肥皂剧拍了一年的格列兹曼抢走了，更何况之前已有科蒂尼奥和奥斯曼·登贝莱两尊身价过亿的“大神”。论薪水，德容作为年轻新人一下跻身准一线确实相当惊人，但外界的注意力都在梅西和苏亚雷斯身上。何况连长期挂伤单的乌姆蒂蒂工资都比他高。换个角度看，外界对巴萨的状况感到万分焦虑，只有靠偶然冒头的年轻人来释放一些积极信号。这个人不是德容，而是17岁的安苏·法蒂。

2020年，巴萨切实感受到了竞技和财务两个层面的巨大压力。梅西尽管被迫留下，但球队在战术层面势必迎来一次完全变革。科曼登场，德容依然是稳稳的主力，比上一年有些许进步，还在国王杯决赛打进一球，拿到了在西班牙的第一个冠军。但外界对他的反应还是很平淡，偶尔会出现这样的讨论：如果布斯克茨某天离队，德容是否能出任单后腰，还是找一个风格更明确的人与他搭档。“风格更明确”的意思是，既然横空出世的佩德里已担负起组织重任，那大概还需要一个防守更强的人来平衡。或许在网络战术大师眼中，荷兰人是另一个“球盲过滤器”，干着看似简单却无比重要的“梳理”工作。如果真是那样，巴萨或许能在转会市场上接到让三方都感到兴奋的报价。

到这里，很多人意识到，德容最大的先天不足并不是转会费和工资高，一方面是他表现确实平庸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不够“拉马西亚”。

佩德里被很多人粗心地当做“拉马西亚产品”，实际他连在巴萨二队“过水”的经历都没有，直接从拉斯帕尔马斯转会到了巴萨一队。可佩德里的出道年纪和踢球风格，让巴萨球迷心甘情愿接受这类胡扯。德容不一样。他是荷兰人倒在其次，拉马西亚也不光是西班牙人，但他代表阿贾克斯那个赛季的履历过于光鲜，很难再给人留下他是或者将成为“巴萨风格球员”这种印象。

随着拉波尔塔再度掌权，巴萨的经营风格大变，引援策略和战术风格也越来越务实。应当说，德容在这难以捉摸的潮流中表现出极强的适应力，除了受到伤病困扰，始终受到每一任教练的重用。这正是他的真实实力。然而巴萨场面上真正出彩的人永远是其他人，可能是莱万多夫斯基、京多安这样已经名扬四海的明星，更可能是加维、亚马尔和费尔明这样的超新星。困顿中的巴萨总能等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才井喷。其实都不需要这些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，几次在离队边缘的副队长塞尔吉·罗伯托本赛季登场不到1000分钟，打进的3球为巴萨争得4分，欧冠上也有令人印象更加深刻的表演。只是因为巴萨亲疏有别吗？正像小克鲁伊夫所说，德容的问题不只在场上，而是一个复杂问题的集合体。

就像人们谈及若昂·费利克斯，永远要提那1.26亿欧元的转会费一样，“领巴萨顶薪干打酱油工作”成了德容的“原罪”。也正像那1.26亿并没有分给费利克斯那样，德容的工资是完全按照合同履行的数目，是他当年在足坛价值的体现。一个问题是德容究竟配不配拿这么多，另一个问题是巴萨为何养不起他了。本赛季欧冠对于巴萨将是个巨大的变数，但无论结果如何，德容必然还会遭遇接二连三的舆论攻势。换个地方，或许对彼此都好。

本文作者：武一帆(发自西班牙)

本文原载于第889期《足球周刊》

发行日期：2024.4.25

图片源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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